雪。
下雪了。
寺庙里的钟声响了起来,庄严,肃穆。
白茫茫一片真干净。
这是我第十年呆在这儿。
禅房的门开了,那个年轻小哥走了出来,抬头看雪。黑亮的眼睛里映出飘扬的雪花。
这是他第十年来这里。
我是个赖在这儿十年不肯走的鬼,他是个占据同一间禅房十年的人,空着或不空着。
住持知道我的存在,我偶尔会给他添乱,他也不说什么,只是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看着我的方向,那目光太深邃,总让我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盯得消散掉,只好向他点点头,后退离开;他同样也不对那小哥有些霸道的行径置一词,有时那人在风雪交加的夜里出现,拍门声在风雪声中呼啸,他也只是披上外衣将他领进来,带进来一地雪水。
那小哥安安静静地站着,眼睛里好像有很多东西,又好像什么都没有,就那么站着,雪花落到他衣服上,渗进去。我溜达过去,与他并肩而立。
这寺庙干净而简陋。我常常想,这地方有什么好的,一帮光头寸头天天打哑谜,我又不信佛,唯一一个有头发的偏又看不见我,郁闷得我只好搞些小动作来解闷,又被住持那双眸子慢慢逼退回去。
(说起来那小哥的眸子也像住持的,平静,深邃,只是黑得多,有时亮得很,像月夜下平静的湖水,有时是一块墨玉,一团漆黑。)
我却从没想过离开这里。离不开,我不用试便知道。
我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死的,我也想不起自己是谁,但我知道这庙与我生前有偌大关系。它锁住了我,缚住了我,却也是我仍留存的依托。
我记得我在等一个人,可是,在等谁?
十年了,我还等得到他吗?
“十年了。”那小哥突然出声,惊得我一跳。我几乎以为他在和我说话,又想起来他看不到我。他伸手接了一片雪,看他在掌心融化,握起拳,向外走去。
脚踩在雪里,咔擦咔擦。
今天似乎有些不寻常。
往年那小哥过来,总是一声不响地住上几个月,极少与任何人交谈,几个月后便离开,年年如此。
今天我在寺庙里逛了一圈,回来却发现住持房里的灯亮着,传来说话声,仔细一听竟是那小哥的声音。
“他等了我十年。”
我看见住持的影子颔首。
是么?也有人等了那小哥十年?心里突然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。
“我看到了。”
“这十年我踏遍了他所有的足迹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他经受的,他扛下的,我好像都能看到。他以为自己不再天真了,其实还是傻,傻得要命,那股子狠劲,全是他跟自己过不去,犟出来的。如果不是最后……”那人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。“他大概真会拿着鬼玺,来跟我换班吧。”
他竟然说了这么长一段话?我有些不着边际地想。心里突然有些抽痛,好像曾几何时,我也像这样吐槽过一个人。
四十一。
“十年了,我该离开了。”
“你要去哪里?”长长的一段沉默后,住持发话。
“去该去的地方。”
住持又不再说话了。
我在外头有些无聊,又不太想走,好像走了就会错过什么似的。
有人等了那小哥十年,我也等了一个人十年。那小哥花了十年踏遍他所有的足迹,可是我呢?
突然觉得疲倦又悲哀。总觉得这样的等待好像一点也不陌生,我等了一个人很久,如今我还在等,等成了习惯,等成了执念。
十年,他承诺我十年。可现在那小哥都要走了,我却遥遥无期。
住持突然开口。
“十年的执念,是你上路的时候了。”
“莫牵,莫绊。”
“吴施主走前留了一句话,如今我说与你听。”
“‘忘了我吧。’”
巨大的悲伤突然涌了上来,击得我头昏眼花,血肉模糊。
模糊间我看见那小哥推开门走了出来,走到雪地里,伫立良久。我跟上去,却看见他的泪水一颗一颗砸进雪地里。
我想起来,庙里,某个天井里,有一尊石像,塑的是他,他哭泣的样子。我曾奇怪,这样一个人,也会哭?他的眸子和住持一样,是历尽千帆的淡然啊。
而如今。
漫天漫地的哀伤。仿佛他曾让万千痛苦穿身而过,那些悲哀被深深埋入心底,如今全部被翻出来,把伤口割开,放掉所有的脓水和瘀血。埋了太久,早已生根,现在却要连根拔起,疼得空气都成了刀子。
我的眼泪几乎也要掉下来。
那小哥站在那里,泪水慢慢流尽了。他踩进面前汪出的那一小潭水,迟疑了一会儿,回了禅房。
片刻之后,他背着包向外走去,面上再无波澜,仿佛他用一场泪水,斩断了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。
这就要走了?我心里突然无比慌乱。
可我呢?
我想叫住他,自私地叫他留下来,叫他陪着我,他也是我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啊,他走了,我怎么办?
我怎么办?
我等的那个人呢?
我想追上去,却像是被定在了雪地里。
身后住持打开房门,叫了声“施主。”我转过身去,看见他脸上满是悲悯。
“你等了十年。”
十年?是啊,十年了……
“如今他上路了,你也该离开了。人死之后,归于来处。施主,你的魂魄早已往生,这抹执念,也该消散了。”
我的眼泪突然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。
望进他的眸子,我看见自己在消散,就像被我的眼泪融化了一样。
住持,住持,你放过我,我还没有等到他,你让我等到他,我只求等到他,他承诺我十年的,让我等下去……
住持,住持,我想起来了,我想起来我为何而等,我想起来我在等谁了,是那个人,那个人——
张、起、灵。
雪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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Orz心血来潮随手写的,感觉不是特别好……还是发上来了
是说吴邪在把小哥等回来之前死在了墨脱辣个庙里,因为对等待小哥回来有执念,所以那抹执念就留了下来,什么都忘了就记得自己要等人,同时小哥回来之后走遍了吴邪的足迹,十年之后消失在雪里……
不可能让小哥抱着吴邪的尸骨哭一辈子,十年够久啦,吴邪已经是他生命里抹不去的一道痕迹,这就很够了
第一次写瓶邪……原著里有些东西记得不是特别清楚,肯定有好多bug,然而我没时间去查……
暗搓搓地发上来,反正没人看……吧……
绝壁OOC了TAT